北京的初夏,风清气朗. 一辆豪华小轿车从某大国驻华使馆中驰出.直奔北京的心脏 —— 中南海一带. 在一个敏感区域.轿车突然违章停车.一个身着武官制服的外国人开门下车,四处嘹望. 冷不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使劲扔向禁区的水面. 早就注意到这位外国人的异动,两名中国警卫战士立即上前截车盘问. 武官咧咧嘴,耸耸肩:"我即将离任回国,依依不舍.刚才扔的是一块金币,表示对贵国的永久怀念." 谁能轻信他的辩解?何况扔东西的区域是如此重要的一个水面! 此时幽是建国35周年大庆之际,如果有人扔一个定时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上级机关立即抽调专业潜水人员进行水下搜索,北京没有,火速从外地调.... 这一有惊无险的插曲,导致了我们下面要介绍的一支公安特潜队的诞生,从而演出了有声有色的当代传奇. 冰下,发现三条死尸 "叮铃铃....." 一听到电话铃想,北京市公安局治安处治安大队潜水队队长马焕兴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起话筒:"潜水队,请讲." "中国**大学有三名学生掉进了冰窟窿,其中一人至今没有捞着,你们能不能来帮助打捞一下."话筒里传来的语句十分焦急. "我们马上就到."马焕兴言随令出.几分钟后,除了值班留守人员,潜水队全体出动,紧急奔赴出事现场 —— 北京城西南侧的运河木樨地地段. 这是北京公安潜水队的第几次冰下救捞?29岁的"元老"队长马焕兴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前一次从冰窟窿里爬上岸时,他那颤抖的双手从一位大娘手里接过满满一大海碗红糖姜汤,送到嘴边只剩了一个碗底,姜汤全部被抖出去了. 今天,气候比上一次更寒冷.而且这次打捞任务,如果从职责范围来说,属于份外的工作.据校方反映,这三位落入冰窟窿者属酒后不慎失足,并不是什么治安事件.有人见到他们三人喝得醉熏熏地走下运河,估计是想抄近道回校. 次日一早,有人出来早锻炼时,发现冰面上有一件军大衣,爱管闲事的热心人走下运河一瞧,大衣左边的冰块下有一个人影.这一下惊动了周围的人们.大家七手八脚地拿起大衣一翻检.发现是大学生的学生证.学校立即请来冬泳队帮助打捞.冬泳队员小心翼翼地凿开冰窟窿,捞起一具冰得僵硬的尸体,不料这具死尸的一只手又紧紧地握着另一具死尸.意外的发现激起了人们的记忆.有些同学说,他们好象是三个人一起出去的.校方紧急清点,发现确有一人下落不明,便向市公安局潜水队发出了紧急请求. 马焕兴带领队员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一了解情况,原来冰下是否还有死尸只是一种可能.当然,从各种情况分析,可能很大.为了证实或者否定这种可能,他们必须潜入冰窟窿去搜寻一番. 冰下潜水具有双重危险,既要经受严冬的折磨,又有可能被冰块罩住出不了水面. 双重的冒险需要双重的勇气和双重的本领. 根据以往的经验,马焕兴和队友们估计,如果尸体在水下浸泡了一晚,肯定会浮动了一段距离.这就是说,水下的搜索面积要相对放大,可是,这样一来,潜水者的危险也就增大了.一旦他在水下氧气耗尽,又一时找不到冰窟窿的位置,那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保证潜水员的安全,唯一的办法是把一大片冰面都凿碎. 要凿多大的冰面,200平方米! 谁来凿?马焕兴和他的潜水队们. 别以为凿碎冰面只是个力气活,如果经验和技术不到家,一镐下去,说不定冰面没凿开多大,自己却连人带镐掉进冰窟窿去.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他们终于砸开了200平方米左右的冰面. 谁先下水呢?队长马焕兴当仁不让,身先士卒. 按照常规,这样的水下作业必须两人同时下潜,联手作业,但是,马焕兴根据现场的状况和对河段的了解,决定他自己一个人先下水.这个时候他是队长,他的话就是命令.队友们帮他穿戴好干式潜水服,把他送下了水中. 干式潜水服是冬潜的专用服.从理论上讲,这种潜水服可以防水保温.但是,由于实际工艺技术没有过关,干式潜水服一下水便掺漏.割骨的冰水像小刀一在身上乱割,掺漏处东一针西一刀,又冷又痛.马焕兴责任在肩,无暇旁顾,在水下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经过20多分钟的搜寻,他终于找到了第三具尸体. 当校方的同志忙于处理捞起的尸体时,马焕兴和他的队友们早就收拾好行装,悄悄地走了. 金水河接受安全检查 1984年9月下旬,才进行了两个多月水下训练的北京公安局潜水队就接到是上级命令.为了保证国家35之后年庆典顺利进行,对金水河进行一次水下安全检查.这是金水河600多年来第一次接受水下安全检查,这是公安潜水队第一次执行水下勤务.两个第一,双倍的谨慎,有关方面特令海军某部派出潜水员.与北京公安潜水队联合进行金水河水下安检.先进行一次水下预检.待9月30日晚天安们广场封场后又进行了一次全面彻底的安检.金水河里的红鲤鱼对这批水下的不速之客又惊又喜,一个个直往潜水服里钻.公安部一位副部长特地赶来慰问,当他与尚未卸装的队员握手时,潜水服里不时的跳出来一条条红鲤鱼,引出部长和队员蒽一阵阵笑声. 首次安检旗开得胜,北京市公安局潜水队自此之后就担负起了首都全部水下安检任务.去年北京亚运水上赛场和重大活动场所1219.4万平方米水面的安检工作.为亚运会的顺利举行立下了汗马功劳.赢得了信誉.为保证亚运会的安检工作,潜水队特别加配了价值160万元人民币的水下安检设备,自身也实现了装备现代化. 碎金148段"完壁归赵" 公安潜水队的一项主要工作是水下打捞赃物证物.这是一项十分艰难的工作. 北京的河湖沟渠淤泥深厚,是埋没证物赃物的理想场所,加之罪犯抛掷赃物证物时心慌手乱,对地点不太留意,故预审时常乱指一气,增加了水下搜索的难度和广度.有些罪犯则常常把赃物证物化整为零,抛入多处河中,使水下取物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1985年6月,潜水队组建还不到一年,北京市的公安机关破获了一个以贾某为首的盗窃团伙,并在他们的黑窝里起获一批汽车、摩托车的零部件.这些物品是从哪里来的?干什么用的?犯罪份子一开始就装聋作哑、东拉西扯.公安人员根据情况分析,这可能是一个盗车团伙.但是,疑点毕竟只是疑点.定案必须以事实为根据.预审人员斗智攻心,一名案犯在慌乱中透露,几个月可能有一辆摩托车被扔进了新街口豁口以西的护城河内. 可能,尽管只是可能,但是,为了准确定案,有关部门还是决定请潜水队下水搜索一下.潜水队接到命令以后,二话没说,立即赶往指定水域,在10米来宽、100多米长的水底拉开了搜寻证物的大网. 马焕兴参加了这次战斗,他在水下搜索了半个多小时,背上的气瓶已经快没气了.水下的能见度仅50厘米左右,大片的淤泥浮土把一切都掩盖得严严实实.正当他以为这次将劳而无功之时,一根10来厘米长的细小铁棍在眼前一晃.马焕兴顺手一抓,发现这根小铁棍很沉,好象连接着一个大物件."莫非是辆车?"马焕兴一使劲,一米多长的水底浮泥居然齐齐泛起,没错,是辆摩托车! 他赶紧发出信号.吊上来意看,这是一辆零件残缺的神鹰80型摩托车,车架上的号码与赃物中一组发动机总成上的编号正好吻合.在铁的证据面前,首犯贾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盗车团伙成员分别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 6年多来,公安潜水队的小伙子们练就了一双水下的火眼金睛,他们在水下打捞过大至汽车、小至碎金段、碎金片等大小不等的无数脏物证物.北京某文物保护单位的一名工作人员监首自盗,案发后曾将一件国家二级文物碎成148段金碎和6块小金片,全部抛入河中,企图逃避罪责.潜水队接到命令以后,全体出动,硬是在水底把148节金碎段和6小块金片一块一块地捞了出来. "粉身碎骨"能捞,"完壁归赵"更难.副队长崔凯和队员孟卫民得意地告诉记者:"我们的绝活是能把水下的赃物证物原样拉出水面."这是公安取证工作的特殊要求下练出来的特殊技巧.公安工作常常以证定性,证物的状况发生变化,定案的结论就可能随之发生改变.因而公安取证保持原样是一条铁的要求.因此,潜水队在水下取证保持原样是一条铁的要求.因此,潜水队在水下取证,尤其是大件证物时,常常先进行水下侦察摸底,把证物的外观,受损状况一一弄清楚,作出口头报告,待书面记载下来以后,再开始拖吊.由于水下侦察周全,因而拖吊时极少发生新的损伤. 金盾,在水下发光
警察这个行业,谁也少不了他,可谁都喜欢对他说三道四.大概以公众为管理或服务对象的行业都有这方面的体验.公安潜水队也不例外,他们从不声辩,只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显示人民警察的本色.
1987年初夏的一个傍晚,北京外语学院的一名男生在车道沟人工运河游泳时溺死.这天晚上,狂风夹着大雨,下个不停.潜水队接到电话以后,不顾风狂雨急,立即奔赴出事地点,进行打捞.可是,由于月黑夜深,风大雨骤,再加上知情人慌乱中指错出事地点,潜水队员们打捞到凌晨4点,尚未找到溺死者的尸体.考虑到队员们都很疲劳,加上天黑雨急,水下搜索难以有效进行,带队的同志决定先回去休息一下,待天亮后再来打捞.并把这个意思通报了校方.那个时候,刚巧学潮平息不久,大学生对警察有误解和对立情绪.潜水队一时没打捞起尸体,一些人就说开了怪话,甚至说他们借故开溜,不会再来打捞了.
但是,当天天一亮,身穿警服的潜水队员们又早早地来到了人工运河边,其中几位负责给潜水设备灌气的队员连眼睛也没有合过一下,也一起来到了现场.他们集思广益,根据水流水速等情况进行了全面的分析,扩大了水下搜索范围,终于在这一天上午找到了尸体.
学校领导非常感激,北京外语学院教务长告诉潜水队员说:"溺死学生的家长中午到校,如果他们到校后见不到尸体,我们作师长的真没法向他们交代.你们可帮了大忙了."有些大学生最初还以为是学校出大钱雇来的专业捞尸户干的,后发现确是穿警服的潜水队员义务打捞时,他们自发捐钱购买了慰问品送给潜水队员表示感谢.
去年夏天,某单位的一名职工在颐和园北墙外青龙桥河段捞鱼虫,不慎船翻人亡.潜水队员闻讯赶到后,根据水流水速等情况分析,打算在500米左右的下游进行水下打捞工作.可是死者家属不同意,非要潜水队从翻船处下水打捞.任潜水队员怎么分析情况,讲明理由,她都置之不理,潜水队了解到这位家属正在与领导闹矛盾的背景,让她心服口服,以利于善后工作,毅然决定从翻船处和下游500米处同时进行打捞,结果在下游捞起了尸体,事实折服了那位家属.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
现在,打捞溺尸这"份外"的工作已经成了公安潜水队的常规工作.本来水下捞尸,找到后用绳子捆住拉出水面就行了.但是,如果死者亲友在场,潜水队员就自觉地把溺尸抱着或托着送出水面,并用水把死者灌满泥沙的鼻孔口耳清洗干净.这些都是细微的小事,但是,于细微处见精神.
最苦最累最脏的工种
北京电视台播放过介绍首都各行各业情况的电视专题片《同心曲》,据该片"排队",北京全市各行各业中,数警察最苦最累,实际上,公安潜水队员又是警察这行中最苦最累最脏的工种之一.
潜水工作本来就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北京虽是内陆地区,但水库不少,水深最深处达80米以上,公安潜水队为亚运会作水下安检时,曾下潜到水深33米库底,这样的深水下潜,危险性是随时存在的,即使是一般的潜水作业,稍有不慎,也会诱发减压病,造成骨髓坏死、脑血栓、皮内溢血、关节病以及皮肤瘙痒等轻重不一的症状.生理医学研究表明,如果从事20年的潜水,到了40岁其性功能会衰老成60岁的老人.
这些长远的隐忧不必说了,现实中最脏最累的是水下捞尸,几乎每一个队员都可以为你讲一段水下捞尸的恐惧经历和恶心的情景.
有一次,潜水队副队长崔凯下水捞尸.这具尸体留着一头长发.崔凯托着这具尸体向水面上游动时,死者的长发在水中一飘一飘,一曲一伸,状极恐怖,吓得有多次捞尸经验的崔凯都扭过头去,不敢正视一眼,以为还梦见了好几次.
队长马焕兴告诉记者:"我们选队员,第一个条件是本人真心热爱这项工作."潜水队初创时的8名队员,因工作需要或其他原因,先后调走了6人,潜水队又陆续补充了13名新队员.这全部15名队员,经过这几年的考验,证明个个都是合格的水下蛟龙.6年来,潜水队5次荣立三等功.主管队长雷学杰荣立一次二等功,业务队长马焕兴和副队长崔凯以及任斌分别荣立个人三等功.
现在,这支水下特警队团结协作,密切注视着北京全市的65座叠锦织翠的水库和纵横交错的4大河系,176处河渠沟网.而且,目光还放得更大,更远.......
(在《南风窗》1991年05期发表) |